北九州一家监禁杀人事件(八)
大家好,这一篇是接近尾声前最后的黑暗。
之前有两名读者在微信公众号后台问我关于电击的一些细节:电压多少、器材如何设计、通电多长时间可以让人屈服、电击后如何不让人死亡等等,我一律没有回答。直觉告诉我这样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你并不能确定是谁在打听这种事情。所以这以后就会变成我写作时,自律的一条道德标准: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模仿,我会主动回避一些可能会对他人造成伤害的细节。
希望各位读者们能够理解。
这一次更新会有密集的死亡情节,感觉不适的读者可以等到明天阅读结案后的部分。
绪方誉的死亡,基本可以理解为是松永太「控制行为」失控的开始。
1997年12月21日晚上,在每天晚上例行开始的「全体大会」上,松永太冷冷地命令绪方誉坐到房屋的正中。其他成员都以绪方誉为圆心,扇形排开。松永首先开了口:
「分家将家族资产迁走,是你一手安排的吧?」
「我没有。」绪方誉正襟危坐,严肃地答到。
「那怎么我刚刚跟你提出将家族资产质押,这些家族资产就被转移了呢?你其他家人都在这里乖乖地呆着,只有你一个人在外面。消息一定是你泄露出去的!」
「我并没有做那种事。转移资产是分家们想出的主意。」
「你还敢狡辩?!给我拿电击设备来!」
纯子依照吩咐,将电击设备拿来,并且按照松永的指示,将导线接在了父亲的手指和胳膊上。电击开始,没有几秒钟的时间,绪方誉就倒在了地上抽搐起来。然而,他的牙关紧锁,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
看到绪方誉如此倔强的反应,松永命令将电击的位置换到绪方的大腿上。通电之后,绪方誉瘫倒在地,仍然没有发出任何的惨叫。当天晚上,对绪方誉的电击前后持续了近2个小时,然而绪方誉一直拒绝承认是自己指使分家们转移了资产,而且在电击中也始终坚持着,没有露出任何退让屈服的表现。
也许是长久以来的尊严感,一直在支撑着绪方誉的精神。他不愿意在家人和松永的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也不愿屈服于松永太的电击惩罚。他同意搬到松永家,是因为自己的全部家人都已经成为松永太的俘虏,被松永太玩弄在掌心里。即使是为时已晚,但为了解救自己的家人,绪方誉仍然决心要铤而走险,自己孤身一人也要救出全部家人。
这样的情景,在很多「潜入传销组织营救被困家人」的新闻里,我们都可以看到类似的情节。绪方誉之所以没有选择报警,很大原因还是因为他不愿事情闹得过大,让自己的家族蒙羞。「如果自己可以解决,就自己一个人解决。」有着这样英雄主义想法的他,来到了松永家之后,才发现拯救家人的方案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行之处:所有家族成员都已经被分化,并且互相猜疑,互相伤害。绪方誉想要团结全家人一起对抗松永太的想法,刚刚跟妻子静香一说,就马上被听到的人们立刻报告给了松永太,随之而来的就是持续的电击惩罚,减少他的口粮,甚至是几天时间禁止上厕所。
12月21日这一天,就这样结束了。绪方誉之前的十二指肠溃疡病没有康复,在来到松永家之后,病情更是进一步恶化,进食之后马上就会出现呕吐,身体只有一天天地虚弱下去。21日当晚,绪方誉开始吐血,他年逾花甲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持这样的虐待了。
22日清晨,松永命令绪方誉、主也、恭子和理惠子四人外出扔掉垃圾,自己与纯子、静香和孩子们留在家中。上午10点20分左右,松永突然给恭子打去电话,命令他们迅速返回。等绪方誉一行人回到公寓的时候,发现松永正在打骂主也和理惠子的女儿,小彩。
看到他们回来,松永停止了打骂,对绪方一家人说:小彩非常不听话,必须接受惩罚。不过她这么小(当时仅有10岁),恐怕承受不住这样的惩罚。作为她的家人,谁愿意替她受过呢?
松永命令绪方全家人跪在面前,他先指着理惠子说:「你是母亲,应当对女儿负起教育的责任。你来替她接受惩罚,怎么样?」
理惠子吓得瘫倒在地,连忙摆手说:「不不不,小彩一直是她爸爸负责照顾的,跟我没有关系,请不要电击我。」
主也在一旁听到后,也连忙辩解说:「小彩变成这样不是我的问题!是她自己,不,是家里人都娇惯的问题!」
绪方誉看到家人如此软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清了清嗓子说:「小彩的问题,由我这个一家之长来承担后果吧。」
他拖着已经病重而且虚弱的身体,走到屋子正中,脱下上衣,作出了准备接受电击的姿势。
看到眼前这个老人还如此倔强,摆出一副精神上仍然在反抗的姿态,松永也自然怒火中烧,他命令纯子拿来电击设备,将接头接在了松永的手指上。电击开始,松永一声不吭,甚至连身体都没有倒下,他在用这样的姿态,表示着自己的坚强。也许,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想用这样的行为,来激起家人们团结一致,集体反抗的决心。
然而,他失败了。
松永见手指电击并未起到想要的效果,他命令纯子将电击的位置改为嘴唇。因为在这之前他们从未对人的头部进行过电击,所以纯子有些担心。她在询问松永的时候,松永不耐烦地说:
「让你电你就电,难不成你想包庇他吗?」
纯子不敢违命,迅速地接好电源,开始了对自己父亲的最后一次电击。
「啊啊啊啊......」绪方誉发出了低沉而痛苦的声音,随后身体前倾栽倒在地,脑袋顶在地板上,身体仍然保持着正坐的姿势。
纯子见状,丝毫没有产生对父亲的怜悯之心,而是担心松永因为电击时间太短,转而开始对自己的电击。于是她对倒在地上的绪方誉吼道:
「不要装死!坐起来!电击时间还没完呢!」
见绪方誉没有反应,纯子准备对绪方誉的大腿开始电击。就在她要接通电源的时候,松永突然说话了:「快住手!」
纯子惊讶地停止了动作,只见松永冲到绪方誉的身边,将他的身体放平。此时十岁的小彩突然哭喊到:「爷爷死了!!」
松永命令大家都不许出声,他伸手探了探绪方誉的鼻息之后,对聚在周围的人发出了命令:
「主也和纯子来负责做心脏按摩!我负责人工呼吸!理惠子和静香来揉他的脚!」
一番折腾之后,绪方誉的身体还是渐渐地冷却、僵硬。他终于撒手而去,即使是在家人面前的最后一次「反抗」,也没能让家人从被松永的控制中醒悟过来。
而这一切,都被在隔壁房间里的恭子,冷冷地看在眼里。
看到绪方誉的死,纯子杀死自己父亲清志的仇,似乎终于得报。
聚在屋里的人,沉浸在令人恐惧的沉默里。
对于松永来说,绪方誉的死,就宣告了他再也没有可能获得绪方家的资产了。眼前这一屋子绪方家的家人,其实只是他的累赘。
首先发话的是松永:「刚才我做人工呼吸的时候,看到绪方誉嘴里的金牙不见了。应该是刚才在电击的时候,牙断落在气管里,导致了他的窒息。致死的原因是纯子的电击。」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生怕此时说出话来,就会让自己也背上害死绪方誉的罪名。
「现在人既然已经死了,那么我们来商量一下如何处理尸体吧。」松永继续说。
「办个葬礼下葬吧?」静香说。
「不行。如果办葬礼的话,必须先通知警方。这样一来警察势必会调查这里,不仅仅是直接杀死他的纯子,你们所有人都会被逮捕。这样不行。」
「那么我们把他移放到以前的屋子里,说他在那里死的,可以吗?」
「以前的屋子现在被黑社会讨债的人,还有警察监视着。这样做就是自寻死路。」
.......
纯子似乎明白了松永的真实意思,于是她说:「要不...就按照处理清志先生的方法处理?」
纯子所指的,自然是分尸后丢弃。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松永抬起头对纯子说:
「既然你提出来了,那么就由你负责处理吧。」
被松永指名参加绪方誉的分尸工作的有五人:纯子,理惠子,主也,静香,以及主也的女儿小彩。
对于只有十岁的小彩来说,让她参加分尸,从人性出发是难以想象的。然而松永特意让她参加,目的只有一个:让绪方家的每一名成员的双手,都沾上血。他对哭泣不止的小彩说:
「小彩,你听好。你前年去神社玩的时候,因为之前爷爷不给你买玩具,曾经许愿过让爷爷去死,对吧?今天爷爷死了,就是因为你当时许愿的结果,你要记住。」
恭子依照松永的指示,带着松永的两个儿子和理惠子的小儿子搬到了外面居住,由她来负责所有小孩的看管。公寓的门窗都被锁死,钥匙都掌握在松永的手里,食品和水都定时由松永送上门。
纯子对参加分尸的人员进行了分工,五个人将绪方誉的遗体搬进浴室,按照之前分尸清志的方法,将尸体切成无数小块,然后煮熟、粉碎,灌进罐子里,然后丢入海中。分尸处理的工作,一直持续到新年才完成。这期间,松永几乎不分昼夜地监视着所有人的行动。
「听好了,你们所有人都参加了分尸的工作。如果有人敢逃跑、报警,那么你们所有人都会被登在报纸杂志上的头版上,让别人看你们的笑话,谈论你们有多残忍,多变态。如果不想成为他人的笑柄,那就盯好了你们身边的人,不要让他们作出蠢事来!」
绪方誉之后,惨遭毒手的是他的老伴,绪方静香。
因为目睹了丈夫死亡的惨状,同时还被迫参加了分尸,静香的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经常突然无故惨叫起来。松永为了防止静香的惨叫被邻居听到,于是开始对她电击惩罚。但这样事实上更加加重了静香的症状,她开始不吃不喝,每天醒过来便开始大声喊叫。不得已,松永只好命令纯子将她关进厕所中。这样过了几天,松永将绪方家其他人都叫到一起,对他们说:
「静香这样的闹法,只会让邻居起疑,招来警察。但如果警察来了,参与了分尸的你们肯定日子不会好过。所以如何处置静香,你们商量个结果出来,给你们1个小时的时间。」
绪方家的人们都沉默着,他们不愿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于是提出「是不是可以把她送到精神病院」,但松永一口回绝了这个提议,理由是绪方家欠自己的钱还没有还清,自己也拿不出钱来送静香进医院。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松永见这些人迟迟拿不出结果来,于是便开始自己准备起电击设备。
看到电击的设备已经准备好,绪方纯子首先吓得开始哆嗦。她见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于是试探着说:「我们...把妈妈杀了吧?」
听到纯子的发言,绪方家的其他人并没有显示出惊讶的神情,反而是大多松了一口气。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母亲发出的噪音招致警方前来调查,最终导致自己被逮捕,也许很多人都已经想到了除掉绪方静香的主意,但没有一个人敢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所以纯子的这句话,其实已经得到了大部分人的默许。
松永听到纯子的这句话,并没有表示异议,只是接着说:「那你打算怎么下手?」
「用刀捅死她的话,可能会弄得到处是血,收拾起来很麻烦。我觉得勒死她比较好。」纯子平静地说。
松永赞许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由松永指名,主也和理惠子拿着电线走进了静香被囚禁的厕所里。一番搏斗之后,静香被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勒死。随后也遭到了分尸和抛尸,流程与绪方誉完全相同。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因为缺乏外出寻欢作乐的机会,松永开始强迫理惠子与自己发生关系。只要逢迎松永,自己就能避免被电击的命运,所以理惠子也没有任何的反抗,听由松永的摆布。而此时的主也,尽管看到自己的妻子被松永霸占,但疲于自保、身体虚弱的他,也丝毫没有能够抵抗松永的能力,只好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
1998年2月初,松永突然发现理惠子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例假了。如果理惠子真的怀孕,他一方面担心这样的事情,会刺激主也和纯子联合起来反抗自己,另一方面他也担心怀孕之后需要去医院检查等等,导致自己囚禁绪方一家的事情败露 —— 况且他的本意是彻底摆脱绪方一家。于是松永在理惠子怀孕的事情败露之前,对纯子、主也和小彩,伪称「理惠子已经疯了」,下达了「处置理惠子」的命令。
所谓的「处置」,其实就是让他们三人杀死理惠子。然而,这对接到命令的三人来说,是一个非常难以完成的指令:理惠子是纯子的亲妹妹,是主也的妻子,也是小彩的母亲。
同样,在松永的电击威胁下,三个人制定了杀死理惠子的计划。实施当天,松永带着他们三人和理惠子,一起外出去采购食品,回来的路上去兜了风。深夜回到家里,松永对理惠子说:
「今天准许你自己睡,到浴室去睡觉吧。」
理惠子喜出望外,谢过松永之后,就自己走进浴室,倒头便睡。而参与杀死理惠子计划的三个人,排着队去松永的房间里领到了一截电线。松永最后嘱咐他们:「今晚务必解决理惠子,这是你们答应我的。」
纯子、主也和小彩,三个人不开灯默默地站在浴室的门外。而门的那一边,就是他们的至亲理惠子。浴室中传来了理惠子熟睡后的鼾声,而门口默默站立的三人,随时有可能进屋去要了她的命。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已经是凌晨。三个人一直默默地站在理惠子的门外,一声不出。突然,主也小声说:
「如果我们今晚不杀掉她,明天松永还是会杀死她,对吧?」
纯子和小彩点点头。
主也于是拿过纯子手中的电线,静静地推开门。理惠子背靠着墙,坐在浴室的地上,面容祥和,也许还在做着一家人曾经其乐融融的梦。
主也小心翼翼地将电线在妻子的脖子上缠绕了一圈,突然,理惠子睁开了眼睛。
看到眼前神情紧张,瞪大了眼睛的主也,理惠子却毫不惊慌,她似乎已经猜到了一切。她面露微笑,对主也说:「小也,我要死了,是吗?」
惊恐的主也点点头,说不出话来。理惠子闭上了眼睛。主也含着眼泪,对妻子说:「理惠子,对不起。」之后就勒紧了手中的电线,理惠子的身体渐渐失去了力量,慢慢倒在了浴室的地上。
主也不忍心看妻子就这样死去,他想回头看看纯子和小彩。然而当他回过头,发现浴室的推拉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但是,因为浴室里灯光的照射,还是可以从半透明的浴室门上,看到门外站着的纯子和小彩的身影。
此刻他才意识到,原来昨晚当他们三人默默站在浴室门前的时候,理惠子其实是一直可以看到他们的......
处置完理惠子,三个人在松永门外,等待着他的醒来。此时这三个人为何不联合起来直接杀死松永,我也思考了很久。也许是刚刚杀人后让他们的思绪无法集中,或者是担心屋里的松永并没有睡着,而是静静地谈听着他们的动静,再也许是彼此三人早已丧失互相的信任。但无论如何,他们三个人丧失了最后一次除掉松永的机会。
接近天亮的时候,松永打开了房门。纯子走进去向松永报告:「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未曾想松永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浴室门外,打开门,看到了被勒死在地板上的理惠子。他转过头,对这三个人大喊道:
「谁让你们这么做了?!你们怎么擅自就杀了她!!」
在场的三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辩解什么。据纯子之后的供述,当时他们真的以为自己理会错了松永所谓「处置」的含义,但事后想起来,这只是松永为了将杀人的责任和罪恶感转移到他们三人的身上,而特意做出的行为。
之后,松永以「擅自杀死理惠子」的名义,对纯子、主也和小彩,都进行了长时间的电击。
理惠子的死,显然对主也造成了非常大的打击。他从那天起,便整个人变得木讷起来,身体急剧消瘦下去,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此时的主也,也已经走到了完全崩溃的边缘。1998年3月初,距离理惠子的死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主也从一名体格壮硕的青年,已经消瘦到无法站立的地步了。
造成主也如此消瘦的原因,除去精神折磨之外,更多地是来自于松永在起居上的虐待。1998年4月10日,松永在附近的城镇里物色到了一名新的金主,为了前去与对方约会,松永命令主也、纯子和恭子三人一起同他外出,并且将三人放置在国道边上的一间快餐厅里,命令他们在这里不许外出,食物随便点,耗上一天时间等他回来。松永之所以选择这三个人,是因为他们三人彼此憎恨,不会发生集体外逃的情况。然后松永就开着车去找新金主约会了。
因为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所以主也拼命地点了很多食物,狼吞虎咽地将食物一扫而空。据纯子回忆,当天主也几乎吃下了6人份的食物,而且有非常多的油炸食品。晚上,松永找到他们接他们回去,当天晚上主也就持续不断地呕吐,直至第二天清晨。
松永见到主也的异状,开始询问纯子昨天给主也吃过的食物。当他听到主也吃下了大量的炸猪排的时候,意识到主也可能是急性肠胃炎,于是吩咐纯子给主也喂一些胃肠药。但是,主也虚弱的身体,其实在这次暴饮暴食之后,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厌食症状,纯子给他多次吃下的胃肠药,都被他吐了出来。于是松永命令纯子停止喂药,只是将他和小彩关在浴室里。为了防止主也脱水而死,松永命令小彩不停地给父亲主也灌水。
4月13日,连续几天没有进食的主也,几乎到了大小便失禁的休克状态。松永走进浴室,查看了主也的情况之后,掰开他的嘴,强灌了一瓶精力饮料和一罐啤酒进去。之后他得意洋洋地说:「最后再给你喝一罐啤酒吧。」
当天下午,主也静悄悄地死在了浴室里。死因不明,但跟松永强制他喝下的含大量咖啡因和酒精的饮料有关:如此虚弱的心脏,在当时已经无法承受过强的刺激了。同样,松永命令小彩和纯子负责主也的尸体处理工作。
此时的恭子,因为表现非常驯顺,所以获得了松永相当的信任,她只负责照看松永的两个儿子,以及小彩的五岁的弟弟优贵。
主也死后,松永意识到小彩和优贵,对于他来说已经丧失了意义:最初这对姐弟只是为了要挟主也和理惠子这对夫妻的人质。现在既然绪方家的大人们都死了,那么这对姐弟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松永这个恶魔,开始将魔爪伸向了姐弟中的弟弟,优贵。
优贵自从进入松永家之后,一直由恭子照顾,所有的杀人、分尸的现场,他都没有看到过。所以无论是纯子、小彩还是恭子,在心里都认为优贵是安全的。然而松永却不这么想,一天,他将十岁的小彩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命令她原地跪下,然后将电击设备接在了她的腿上。
「小彩,叔叔问你一些事情,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小彩看着自己腿上的电击设备,恐惧地不住点头。
「那第一个问题,小彩,现在爸爸妈妈都死了,你和弟弟打算怎么办?」
「我想带着弟弟,回到老家去住。」小彩所谓的老家,是指绪方誉的父亲的家。
「那如果你带弟弟回去了,亲戚们来问你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到哪里去了,你怎么说?」
「我不会说的。」
「就算你不说,你觉得弟弟会说吗?」
「弟弟还小,他也不会说的。」
「弟弟现在还小,但是长大了还是会说的吧?」
「他不会说的!我跟他都不会说出去的!」
「那如果弟弟说出去了,你这个做姐姐的,能够承担责任吗?」
「我不知道...」
「如果弟弟说出去了,警察来抓你,那你还怎么承担责任啊?」
「不知道...」
「小彩,你听我说,」松永突然蹲下身,凑在小彩的脸前,一字一句地说:「叔叔想放你走,但是因为你有弟弟在,叔叔对弟弟很不放心,怕他出去以后乱说乱讲,然后会害得你蹲监狱。所以如果你要是想从这里出去,回到老家去生活的话,就得想个办法让弟弟不能说话才行。」
小彩半天沉默着没有出声,但是松永太却将手伸向了电击的开关:「小彩,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小彩还是默不作声。松永太开始了电击,小彩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反复4、5次电击之后,小彩哭着说:「我明白了,把弟弟杀掉就可以了,是吧?」
松永过来拍了拍小彩的头,对她说:
「你去跟阿姨说,让她来帮助你。」
这些对话,都被守在门口的恭子听得一清二楚。
1998年5月17日上午,纯子和小彩将刚刚还在屋内玩耍的优贵带到了厨房。小彩扶着弟弟优贵的肩膀说:「小贵,你想见妈妈吗?」优贵开心地点了点头。于是小彩便吩咐优贵在地上躺好,纯子将准备好的电线从优贵的脖子下面穿过去,翻到上面绕了一圈。负责照顾优贵的恭子,此时也站在了优贵脚的方向,双手摁在优贵的膝盖上。优贵看到电线,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并且把目光投向了姐姐小彩。
看到了优贵,纯子不禁想起了还在旁边屋里,刚才跟优贵在一起玩耍的自己的两个儿子。「也许我的孩子,有一天也会这样被勒死吧...」想到这里,纯子觉得应该尽量减少优贵的痛苦,于是她下令让恭子整个身体趴在优贵身上,按住他的双腿,同时叫小彩和她一起拼命往反方向拉电线。拼命拉扯电线,感觉优贵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挣扎的纯子,抬头望向优贵,却发现他正睁着一双困惑的眼睛望着自己,于是她吓得继续拼命地拉紧了电线。在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女孩的努力下,优贵只有五岁的生命结束了。分尸、抛尸,一切照常。
三周之后,抛尸的工作基本结束。而松永此时在继续给小彩洗脑:
「小彩,你杀了爸爸、弟弟,还把他们切成一块块地扔掉了。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小彩沉默不语。
「算上爷爷,你已经杀了很多人了。这不是一个好孩子应该干的事情,是要蹲一辈子监狱的,你知道吗?叔叔觉得你与其这么活着,不如赶快死掉,来世再做一个好孩子呢。」
「叔叔...其实根本没有来世...对吗?」
松永嘿嘿地笑着,对她说:
「叔叔其实也不知道有没有来世。不过只要你活着,我就会每天电击你,不给你吃东西,最后让你腐烂在厕所里。你愿意这么活着吗?」
小彩哭了起来。
「不过,如果你愿意去死的话,也许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还有弟弟都在天堂等着你,你们一家又可以团聚了。这样不好吗?」
小彩知道自己也逃不过这场厄运了,恐惧和孤独让她不知如何是好,让她从开始的抽泣,变成了一边哭一边不断地呕吐。
松永将纯子和恭子叫到跟前,对她们说:「小彩不想活了,拜托咱们杀了她。」
纯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连忙问小彩:「小彩,你疯了吗?你真的不想活了?」
小彩点了点头,对于幼小的她来说,别无选择。
于是纯子和恭子将小彩带到弟弟优贵死去的地方,让她躺平。小彩听话地躺下了,为了让电线更容易勒住自己的脖子,她还稍稍扬起了下巴。
恭子负责从下面按住她的腿,纯子跨坐在小彩的身上,用电线同样勒死了这个不幸的少女。咽气后的小彩,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反而带着一副解脱后的神情。
因为时间已经是6月初,天气渐渐炎热,松永加紧催促着恭子和纯子对小彩进行了分尸。
至此,一年前开始搬进松永租住公寓的绪方一家六口人,已经全部丧命。
绪方一家的惨案,源自于家长的虚荣,源自于成员之间的猜疑,源自于家族观念中的禁忌,也源自于各自想要求生的私心。这不禁让我想到了南京大屠杀中,成千上万名中国被俘士兵被区区几百名日本士兵屠杀于煤炭港、鱼雷营、大湾子三处的史实。
我知道很多读者看到本案,会说「他们干嘛不联合起来干掉松永」,同样,我们也会问「为什么这些中国军人不能联合起来逃跑,干掉只相当于自己百分之几的日本兵?」
因为人总会希望别人替自己出头,替自己杀出一条血路,让自己能够生还。所以我们会觉得那些战场上勇于牺牲自己的人才是英雄,然而,当命运将成为英雄的机会交到你的手上的时候,你会退缩,你会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会觉得,自己当个普通人挺好的。
所以最后大家都难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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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切从恭子的逃亡开始
彻底解决完绪方一家之后,松永从绪方家敲诈得来的财物,也几乎所剩无几,于是松永便加紧了对新金主的笼络工作。
1999年5月,松永终于成功地钓上了一名女性。她家住小仓市的临镇,与丈夫生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夫妻二人最近经常吵架,而且发展到了家暴的程度。在松永巧言令色的追求下,这名女性欣然同意与丈夫分居,并且与松永一起租下了一套公寓,带着双胞胎儿子一起开始了同居生活。
这段关系开始后不久,松永便将纯子也介绍给了这名女性,说是自己远方的亲戚,可以帮助照看家务。之后,松永以「你丈夫在雇佣私人侦探寻找你,我需要给他封口费」以及「你丈夫同意离婚了,但是需要一笔分手费」等等缘由,在两年之内,从女性的身上骗取了3300万日元。
自然不必说,这些钱也都被松永挥霍掉了。这段时间里,恭子依然负责着照看松永的两个儿子的工作。2000年4月,恭子从初中毕业,就此开始了「全职保姆」的工作。松永借故「带着两个孩子,很容易被你老公发现」的口实,半强制地将当时与他同居的女性的一对儿双胞胎也带到了恭子的公寓中。
与此同时,松永对恭子的虐待也开始逐渐升级,动不动便对她打骂、电击,而且逼迫她偿还「抚养费」。如果我们对比下小彩、优贵与恭子的待遇,不难发现,恭子这个女孩有着异乎寻常的情商和忍耐力,即使是自己父亲早已去世,作为人质失去了利用价值的阶段,恭子也能够俯首帖耳地让松永认为她「仍有可用之处」。可以说自父亲去世的1996年开始,到2002年的这6年时间里,恭子一直是行走在刀锋上,一步走错就会招致杀身之祸。
但是,恭子的复仇心,从未熄灭过。
2002年1月30日,恭子趁受松永命令外出购物的时候,开始了她的第一次逃跑。
她逃跑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找到自己的祖父祖母,让他们给自己开一个账户,将存折和印鉴都寄给松永,然后再逃到别处,每个月向账户里打钱。她希望用这种方式,偿还清松永的「抚养费」,以使自己恢复自由。
然而在第一张里我也写到了,这次的逃跑以失败告终。松永将恭子带回公寓后,对她进行了严刑拷打,拔去了她的脚趾甲,并且强迫她写下了「我承认父亲清志,绪方一家都是我被杀的」的自白书。
「如果你再敢逃跑,我会把这份自白书交给警察,让你成为全国通缉犯!」松永对恭子威胁到。之后,他又强迫恭子用美工刀割开食指,写下了「我再也不逃跑了」的血书。
与此同时,觉察到事态发展不妙的松永,从之前同居女性的公寓里不辞而别,带走了一切可以证明自己曾经在那里生活过的证据,潜逃回了那间杀害清志、绪方一家的公寓。这里是那些冤魂丧命的场所,同时也是松永这个恶魔的最后一站。
这之后的两周时间里,松永命令纯子对恭子严加看管,如果有任何可疑的举动,就要立刻报告松永。据纯子后来的供述说,松永当时其实已经在准备杀掉恭子灭口了。
两周的时间里,恭子表现得服服帖帖,并且每天主动要求接受电击,以作为自己逃跑的惩罚。然而,恭子的想法显然并没有骗过松永。在二周后的晚上,松永递给纯子一根晾衣绳。
「今天夜里给我除掉恭子,用这个勒死她。」
纯子拿着绳子走出了房门的身影,被恭子从门缝里看得一清二楚。直接告诉她,她现在要么跑,要么死。
于是恭子趁纯子还在房间里犹豫的时候,打开自己的房门,一把将纯子推翻在地,连鞋也没穿便跑出了这间隐藏了无数罪恶的公寓。跑到街上后,她先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头脑混乱的她只会给司机做出「一直开」的手势。直到开出城外,司机问她是不是遇到了麻烦,然而这么多年生活在松永的恐怖之下的恭子,完全不敢轻信陌生人,所以只是支支吾吾地表示要下车。之后,她沿着海岸公路,用被拔去指甲尚未康复的两只光脚,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一处加油站。她向路过的司机讨来了打电话用的几枚硬币,拨通了爷爷荣藏家的电话。
之后,就是我们开篇时的那一幕了。
2004年,在法庭上,作为最重要的证人出庭的恭子,对于事件有条不紊的陈述,以及坚定有力的语气,让检方和辩方都刮目相看。当检方的检察官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丧失活下去的勇气,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才选择逃跑的时候,她清晰地说:
「我活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替我父亲的冤死复仇。所以我一直在等待机会,从我10岁那年开始,我等了足足7年时间。他们都认为我是个小孩,认为我什么都记不住,认为我已经是他们的奴隶了。但是,我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天都在心里默念着我要活下去,我要让一切真相大白。复仇的时刻终于到了,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要看着松永太和绪方纯子被判处死刑。」
被告席上,绪方纯子泪流满面,松永太之前狂妄的笑容,也似乎在脸上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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